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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蕭後截下秘信,藏進這冷宮密道的當年……
仔細算算,已是將近十年前。
就像此刻,被黑袍皇叔死死攥在他手裡的信紙,早已泛黃。
但她仍記得第一封信寫下時,每個字有多幼稚。
鳳燃皇叔回北疆之時,平靜得讓她篤定,他很生氣。
可她明明解釋了的,她與張蘭衡隻是誤會,小皇叔他為何那般惱火?
第一封信,寫得很隨意。
“皇叔!帝都雨停了,日頭曬得風也暖烘烘的,還有花香。北疆的風,也是這般嘛?”
“你寫信告訴我嘛,好不好呀?”
反正,先再認一回錯吧。
“小皇叔,我錯啦,小皇叔彆生氣了。”
然而,鳳燃皇叔送她的那些信鴿都是好手,從帝都至北疆軍營來回最慢也就兩日。
到了第三日,鳳燃皇叔仍是杳無音信。
小皇叔他竟然生氣這般久?可是從前她也闖禍,皇叔從未這般。
被禁足的她,隻能坐在廊簷下數星星,“……還寫嗎?……不寫?寫?不寫?”
滿天繁星,鳳燃皇叔他也看到了嗎?
“寫!本公主總能寫到小皇叔氣消的時候~”
已過了二十五日,小皇叔回信了麼?阿寶咬著筆頭,愁眉苦臉地搖頭。
原來小皇叔真生氣時,這般難哄。
而她頭一回哄人,毫無迴音的結果,讓她想放棄。
但,合理懷疑:“小皇叔,你那信鴿該不會半道被烤了吧?”
信鴿一直往北疆飛,卻一如既往的,始終杳無音信。
而信中所寫,也漸漸變成了尋常瑣事。
可是,鳳燃皇叔為何還是不理她?他一定是太忙了。但,北疆並無戰事。
“第七十六封信,北疆,平安嗎?”
提起的筆又落下,阿寶本想接著問:小皇叔,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?
五哥說,我該長大了,莫要總是纏著你。
他還說,北疆軍務繁重,你哪有空閒天天應付我的絮叨。
更何況,小皇叔你若是遇到了喜歡的姑娘,我這般寫信,會打擾小皇叔你陪意中人。
那日,五哥嚴肅告誡我,若我需要人陪著玩,乾脆便從母妃給的名冊裡選。
但猶豫很久很久,她最終落筆隻寫,“小皇叔,你再不給我回信,我也要生氣了。”
寫第一百零八封信時,恰逢璿璣進宮。
璿璣安慰,阿寶,你覺得鳳燃王是帶著怒回北疆的,但那或許隻是你的錯覺?於鳳燃王而言,那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。數月過去,帝都已無多少人繼續議論鏡湖小築那件事。
說不定,鳳燃王他也早就忘記了,張蘭衡這號人。
璿璣說,阿寶,我新讀了話本子。
北疆苦寒,戰場刀劍無影,話本裡,可以是偏僻小村子的醫女,也可以是蠻族的女將軍,還可以是身世不明的孤女,郎才女貌,相遇生死絕境,天賜良機,珠聯璧合。
但她清楚,話本是托詞,璿璣是好心提醒。
所以第一百零八封信裡,她隻想問。
“鳳燃皇叔,你遇到心上人了麼?”
依然毫無回信,而父皇與母妃又開始商量她的婚事。
母妃說,這樁婚事,不需要她心中有他。
隻要他心中有她,便可。
被禁足的半年裡,彷彿被拋進了不見底的海淵,每次盼不到回信,都叫她覺得更孤單。
她決定不再給小皇叔寫信的那天,問璿璣。
心裡有一個人是什麼感覺?
璿璣說,她不知該如何描述,但是,若一輩子和謝無礙一起。
她可以想出好多好多,他們一起做的有趣事。
這是喜歡?
那麼,果然,她喜歡小皇叔。
她想和皇叔一起放風箏,想聽皇叔講故事,想告訴皇叔,她學會了釀新的酒。
就連她養的花開了,也都想告訴皇叔,甚至還想將花的模樣繪下來叫皇叔瞧瞧。
遊曆天下的時候,也得帶上鳳燃皇叔。
可是,張蘭衡隻是教她幾堂課罷了。
因鏡湖小築一事,她都被禁足。
那可是,小皇叔……
冒天下之大不韙,母妃會難過,五哥也會擔心她聲名掃地。
但那日,她還是寫了信。
阿寶逮住來送飯的五哥,問外頭髮生了何事?為何宮人們瞧著很不對勁。
五哥說,千裡加急的軍報,送進了宣室殿。
那蠻族少主慕涼倒是有手段,鳳燃王這回怕是要敗。
“第一百二十封信,我將平安符送給你,小皇叔,你可得好好活著。”
阿寶站在黑袍皇叔麵前,問:“這是第幾封?”
而他抓住了她的手,嗓音低沉,“第一百二十封。”
聞言,阿寶輕笑道:“那麼,後麵的六十三封信,都不要讀了。”
“為何。”黑袍鳳燃王攥得更緊。
“因為那六十三封信裡,都隻有同樣的一句話,望平安。”
這一瞬間,鳳燃王想起他得勝回朝之時,她笑著蓄起眼淚,朝他跑來的模樣。
而後,腦海裡亦滿是當年,鋪紙落筆,寫下這一百八十三封信的小姑娘。
彼時,公主的婚事被議論紛紛,隻等老皇帝權衡出最得利的賜婚對象,便是公主大婚。
但他總想,駙馬待選名冊裡的那些世家子弟,他與他們,差在哪裡-